阿尼尔·库马尔接电话的时候显得很匆忙。

“你现在有其他事情要忙吗？”拉贾拉特南问。

此时是2008年5月2日，星期五下午，不到2点。拉贾拉特南在华盛顿参加了一个投资者见面会，在他准备登机飞往加拿大多伦多的时候，给库马尔去了一个电话。

“还有2分钟时间，嗯……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库马尔回应。很难说清楚，库马尔当时是真的在忙，还是故意要给拉贾拉特南造成这样的假象，显得自己很忙。在库马尔的圈子里，如果某人想要让别人感觉自己很重要，通常要有两个特征：要么是有人主动联系这个人，要么就是别人打电话来的时候，这个人总是在忙。拉贾拉特南从一位助手那里得知，库马尔跟穆克什·安巴尼的关系不错，而穆克什·安巴尼是印度信诚工业公司的领导人。库马尔和拉贾拉特南跟安巴尼的亲弟弟阿尼尔是沃顿商学院的同班同学。

跟很多印度家庭类似，安巴尼兄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时间也特别长，他们的房子位于孟买南部富人区的卡夫特帕拉德花园，是一座名为“海风”的大别墅。在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兄弟俩一直是竞争对手，2010年，安巴尼从别墅搬到了一座摩天大楼里。不过，阿尼尔·安巴尼却要支付一笔全印度最大的一笔天然气费用给安巴尼，这也让俩兄弟始终为天然气价格打得不可开交。

通过邮件留下证据

拉贾拉特南告诉库马尔，市场上一直在流传印度信诚工业公司对半导体行业感兴趣的消息。拉贾拉特南从一位投资银行家那里得到消息，印度信诚工业公司正在寻找进入半导体行业的突破口。

库马尔最近确实跟穆克什·安巴尼有联系，因为安巴尼在纽约华尔道夫酒店参加了印度美国基金会的5周年庆典。对于安巴尼进军半导体行业的野心，库马尔有自己的理解，这与拉贾拉特南所期待的那种大手笔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准备跟AMD合作？”库马尔问安巴尼，“这笔交易可不小。”“库马尔，就具体的交易规模而言，我还没想好，我需要先了解这个行业是怎么回事。”安巴尼很平静地回复说。库马尔告诉拉贾拉特南说，安巴尼更倾向于并购一家小公司，他准备并购的公司是远东地区一家名为飞索半导体（Spansion）的企业。事实上，印度信诚工业公司在第二天就给飞索发出了购买邀约。“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用其他基金买点飞索半导体公司的股票呢？”拉贾拉特南问。“嗯……让我看看明天的邀约报价是多少。”库马尔回复。

在跟库马尔的通话结束后，拉贾拉特南立刻给克里斯·切拉姆和另外一个同事打电话。拉贾拉特南差不多从刚开始做生意时就认识切拉姆了，切拉姆追随着拉贾拉特南在硅谷的脚步，他一开始在爱特梅尔公司，后来又跳槽到赛思灵公司，最后来到了拉贾拉特南的帆船集团工作。拉贾拉特南经常在迈尔密举办聚会，而切拉姆就是这个聚会的常客。

“有人对飞索半导体公司感兴趣，可能会并购它，”拉贾拉特南告诉他们俩这个消息，“5月3日是消息公布日，好像就是明天，对吧？”拉贾拉特南问库马尔，自己是否应该让帆船集团买点飞索半导体公司的股票，库马尔却让他再等一等。“这个消息很重要，咱们3个人的谈话务必要保密，只能我们自己知道。”拉贾拉特南说，“你们都懂的，要特别小心才行，对不对？”拉贾拉特南建议说，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就是通过邮件留下证据。拉贾拉特南会先给他们两个人发一封邮件，邮件里这样写道：“你们看看，是不是可以考虑买点飞索半导体公司的股票？因为飞索当前的股票价格很便宜，对不对？”

然后，他们再让负责研究飞索半导体公司的帆船集团的分析师提供一份详细的研究报告。或者，拉贾拉特南会发一封普通邮件，邮件里这样写：“你们懂的，就像‘有好多家半导体公司值得考虑，比如晶格（Lattice）、飞索和爱特梅尔，你们的建议呢？’”拉贾拉特南说，“你们应该这样回复，‘爱特梅尔和飞索看上去还不错’。懂吧？这样做我们就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还得有一份公司讨论记录。”切拉姆回答说。“是的，只有邮件可以证明我们讨论过这个事情，嗯……那我提一下公司讨论记录的事。”拉贾拉特南说。

监听

在与帆船集团的主城区办公室相隔60个街区的一间安全房间里，一位FBI探员与其他10位探员坐在一起，每个人都头戴耳机，调准频率，监听拉贾拉特南与他的助手们的通话。

鲁米·可汗打给拉贾拉特南的电话已经表明，拉贾拉特南经常会用自己的手机从事一些犯罪活动。于是，2008年3月7日，检察官劳伦·戈德伯格（LaurenGoldberg）向法院提交了窃听宣誓书，要求联邦探员对拉贾拉特南的电话进行监听。当可汗第一次跟政府官员交流时，戈德伯格就给她上了一课。联邦法官吉拉德·林奇（GerardE.Lynch）同意对拉贾拉特南的手机监听30天，但其工作电话和家庭电话都不在监听范围内。于是，FBI就有了第一次探知拉贾拉特南与库马尔、古普塔，以及其他人的内部关系的机会。林奇授权3天后，FBI便开始对拉贾拉特南手机所有接听和拨打的电话进行拦截监听。当有电话打给拉贾拉特南的手机时，联邦探员面前的电脑屏幕就会显示来电号码。通常情况下，探员会戴上耳机监听电话内容，并对来电人的信息和所说的内容进行记录。

按照相关的法律法规，政府在监听的过程中，“不相关的手机通话”，比如目标人物与其母亲的通话，必须“最小化处理”。所谓“最小化处理”就是不需要监听，也不需要记录。所以，当电话显示是“不相关”时，联邦探员必须将监听的音量调到最小位置，并不再录音，过几分钟，再将音量调大，看看通话中会不会谈到一些“相关”信息。如果电话似乎总是来自“不相关人员”的话，一般情况下，联邦探员会全程“最小化处理”他们的通话记录。

某些联邦探员会比其他探员更擅长操作这套监听录音设备，在FBI，大家都清楚，这是一个苦差事。在监听某个电话的过程中，偶尔也会出现原本很重要的证据线索被“最小化处理”的情况，这意味着没有对这个能够提供有力证明的电话进行记录。不过也很难认定这就是FBI的失误。在监听录音开始前，检察官都会花20分钟左右的时间，向联邦探员讲解监听设备的流程和要求。检察官告诉探员，如果没有正确地对有些电话进行“最小化处理”，这些录音可以事后处理或者直接删除。法官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对那些没有正确“最小化处理”的电话记录，来一次全面梳理。而监听记录中，有些只是将一些特定的电话排除在外，有些则是整个驳回，这样的结果最糟糕，因为这完全有可能让调查陷入僵局，导致案件失效。

4月中旬，通过调查塞德纳公司的“樱桃采摘”投资行为，从而引发曼哈顿区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借调对帆船集团展开内幕交易调查的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律师安德鲁·迈克尔森，专门负责帆船集团内幕交易案。在迈克尔森离开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前，调查已经有了小小的突破。4月2日，经过几个月的迷茫和困惑，鲁米·可汗承认她对希尔顿酒店股票的交易行为是因为获取了内幕消息。可汗与联邦检察官之间达成协议，她会配合调查，但她一直都没有透露是谁向她提供了希尔顿酒店的内幕消息，因为她是通过她的表弟跟线人接触的，而她一直想保护表弟。可汗的内幕消息来自著名信用评级公司穆迪的一位年轻分析师迪普·沙哈（DeepShah）。其实，早在2007年的夏天，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贾森·弗里德曼就从可汗的通讯记录中发现了这个人。那个时候，弗里德曼只是知道沙哈是可汗几百个联系人中的一个。弗里德曼没有想到，作为穆迪信用评级公司分析师的沙哈，竟然会事先获得希尔顿并购的消息。

随后，可汗详细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2006年下半年的某一天，可汗的表弟给可汗打电话，告诉她说，自己的室友在穆迪信用评级公司工作，在很多并购消息发布之前，就可以事先获得这些信息。穆迪公司为了更好地给客户做信用评级，所以他们通常会在并购之类的消息对外公布之前就了解大概情况，包括这一次希尔顿酒店的并购案。

“你知道的，通过事先获得消息，就可以赚大钱。”表弟这样跟可汗说。随后，表弟又让自己的室友沙哈来听电话。在可汗和沙哈第一次聊天的过程中，沙哈就透露了希尔顿酒店并购的消息，但问题是，当时已经是星期五的晚上了，而在星期一市场开盘前，公司就会对外公布这一消息。对可汗来说，她在希尔顿公布这一意向之前根本没有交易的时间。不过，当星期一希尔顿并购消息正式对外公布时，一切都跟沙哈所预计的那样。可汗明白，自己找到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内幕消息线人。可汗告诉检察官，她愿意为“希尔顿并购”这条内幕消息支付1万美元给沙哈。因为这条消息很及时。7月2日，沙哈从同事那里获得了希尔顿并购的相关进展后，立即就给可汗打了电话。而沙哈否认自己是希尔顿并购交易内幕消息的泄露者。

“姐姐，”跟可汗联系时，沙哈都是用印地语中对姐妹的尊称来称呼她，“这个事情明天就会对外宣布，所以，要想行动就要趁早。”

可汗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可能隐瞒沙哈的信息，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表弟，因为是她表弟介绍她和沙哈认识的。很快，可汗就答应FBI自己会配合调查，将所有通话记录都上交FBI，FBI便给了她一部新手机，但她还办理了另外一个手机号码，不过，她是用她家园丁的身份证办理的。可汗用这个新手机号码，跟少数几个亲信联系，其中就包括沙哈。调查人员一直以为可汗还在印度，没有回到美国，直到有次可汗偶然提到，她有几次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接受关于希尔顿并购案的询问。当调查人员注意到有一个新号码经常跟可汗的朋友打电话时，他们才发现可汗的诡计。最后，调查人员发现原来这个号码是可汗用她家园丁的身份证办理的，他们便立刻传唤可汗到纽约，并且警告她不要再耍小聪明。

2008年春天，经过一年半的深入调查，迈克尔森和瓦德瓦头一回从大量的交易记录、电子邮件和短信来往中发现了塞德纳公司内幕交易的信息，而且还发现了塞德纳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伦甘·拉贾拉特南与其帆船集团的哥哥拉杰·拉贾拉特南的股票内幕交易的信息，这些信息中就包括AMD公司。迈克尔森和瓦德瓦让伦甘和拉贾拉特南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录过证词，查询过上千页的文件资料，然而他们找到的证明拉贾拉特南进行过内幕交易直接证据的几家公司只有宝利通、谷歌，现在又多了一个希尔顿酒店。

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位于圣安德鲁大厦，迈克尔森在来这里之前，收到了专门负责调查帆船集团案的FBI的康特工寄来的一大堆材料。这些材料里有一系列重磅证据，就是日后为人所熟悉的科维公司（Clearwire）的电话记录。

虽然经过将近两年的失败，尤其是对AMD公司的调查失败了，但现在，迈克尔森开始对案件调查感到乐观。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调查就像玩“连连看”，例如，通过电话调查就会立刻联想到相关交易。但是，当迈克尔森坐在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头戴耳机，听着监听电话时，他似乎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不仅之前所有的调查节点都连通了，而且他还把整个事件都想通了。前几关的调查和现在的电话监听录音都有非常充分的直接证据，证明拉贾拉特南从很多线人那里获得机密的、非公开的内幕消息。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员数量越来越庞大，而且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还非常有名，跟踪这个案子的美国联邦检察官人员的数量肯定也不会是个小数字。

迈克尔森深入研究了康特工给他的科维公司的电话通信记录，他第一次找到了戈尔斯和拉贾拉特南两人之间传递内幕消息的直接证据。前面已经介绍过，戈尔斯和拉贾拉特南是沃顿商学院的同学。

从2008年3月下旬开始，在英特尔财务部工作的戈尔斯，开始将英特尔的重要计划陆续告诉拉贾拉特南。英特尔的这个计划就是投资10亿美元，与高科技领域的明星企业，其中包括科维公司、斯普林特公司（SprintNextel）、时代华纳公司、康卡斯特公司（Comcast），以及其他一些公司，联合起来共同开发全新的无线通信事业。英特尔的这个宏伟计划就是要成立全球微波互联接入WiMAX系统(12)。2006年时，英特尔投资部就向科维公司投资了6亿美元。科维公司是美国的亿万富豪、电信大亨克拉格·麦克考（CraigMcCaw）创建的，也是WiMAX系统最大的持股人。

现在，英特尔投资部正在进行谈判，拟将斯普林特公司和科维公司的资产联合在一起，成立一家全新的、覆盖全国的移动通信公司。虽然在2006年的时候，英特尔公司曾将戈尔斯派驻到科维公司，但戈尔斯并没有参与最近的交易。不过，因为英特尔的这次投资颇具规模，所以，戈尔斯对项目的进展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3月19日，戈尔斯感觉有些劳累，便提早回家了。戈尔斯原本要向英特尔的副总裁汇报英特尔投资部在这个项目上的最新进展情况。美国西部时间下午5点左右，戈尔斯打电话给拉贾拉特南，表面上像是两人日常闲聊。“打电话给你，只是想说你是一个好人。”戈尔斯说。“为什么这么说呢？”拉贾拉特南问。“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说，你是一个好人，就这么简单。”戈尔斯重复道。“我怎么就是一个好人？”拉贾拉特南再次问道。“我就是觉得，你是我所有认识的人中，比较好的那一个。”戈尔斯说。“真的让人感到好奇怪。”拉贾拉特南回应说。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恭维，直到拉贾拉特南说戈尔斯“也是一个好人，每次看到你，我都想在你脸上亲一口”。“不要，不要，不要。”戈尔斯坚持这样说。在戈尔斯挂电话之前，他告诉拉贾拉特南，“好的，我听着”，他是用印地语说的，意思就是“好的，没问题”。虽然戈尔斯没有机会跟英特尔副总裁碰面，但是他知道，英特尔董事会那天并不准备考虑与科维公司的交易事项。拉贾拉特南感谢戈尔斯为他提供的消息，随后，他们俩结束了通话。当戈尔斯和拉贾拉特南挂断电话的时候，FBI的探员也停止了监听，因为这个时候，拉贾拉特南的所有手机通话都处于监听之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戈尔斯定期给拉贾拉特南打电话，告诉他英特尔投资部的具体交易细节，这样的话，拉贾拉特南就可以算出英特尔向新项目投资的具体金额。当然，这一切，都被FBI监听到了。一般情况下，戈尔斯都是从家里给拉贾拉特南打电话，但每次电话交流都比较费劲。因为在戈尔斯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孩子们会取笑他对拉贾拉特南说话时的那种充满尊敬的语调。

“你那边有什么事吗？”拉贾拉特南问，“听起来很吵。”“没事，没事，没事，只是孩子们在笑话我跟你说话的方式。”戈尔斯解释说。

在3月24日和25日两天的时间里，帆船集团买入了38.5万股科维公司的股票，大多数股票都是由拉贾拉特南操作的帆船科技基金买进的。拉贾拉特南还没来得及多增持一些，就被别人抢先了。

“老哥，我们被捉弄了！”3月25日晚上，拉贾拉特南的弟弟伦甘给拉贾拉特南打电话，告诉他说，这个消息已经对外公布，“《华尔街日报》上都刊登了。”“那股价怎么样？”拉贾拉特南问。伦甘说，《华尔街日报》没有详细报道，但科维公司原本希望融资30亿美元。“该死！”拉贾拉特南骂道。

当调查人员监听拉贾拉特南和伦甘兄弟俩的对话时，他们对这个家族的印象，以及兄弟俩各自所发挥的作用，开始有了比较清晰的脉络。调查人员将拉贾拉特南兄弟俩与马里奥·普佐（MarioPuzo）的小说《教父》（TheGodfather）中的柯里昂家族成员做对比。在调查人员看来，拉杰·拉贾拉特南就是迈克尔·柯里昂（MichaelCorleone），即老教父唐·维托·柯里昂（DonVitoCorleone）最小最狡猾的儿子，是父亲选中的犯罪家族首领的继任者。与迈克尔·柯里昂类似，拉杰·拉贾拉特南狡猾、老练。拉贾拉特南想了很多办法来培养像戈尔斯这样对他感恩戴德的线人，然后要求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内幕消息。

而伦甘就像迈克尔·柯里昂的大哥桑尼，是一个暴脾气的残忍杀手。伦甘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做证时，各种夸张的回答让调查人员不禁想到了桑尼这个角色。而P.K.拉贾拉特南则让调查人员想到了弗莱多·柯里昂（FredoCorleone），他是为拉贾拉特南兄弟工作的康尼格拉（Conagra）公司的高管。P.K.拉贾拉特南像弗莱多一样面目狰狞，而且被大家认为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笨蛋，在三兄弟中，是最薄弱的一环。

到2008年5月，调查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各种证据都已经收集齐全，可以摊牌了。对政府部门来说，对于一触即发的案件，选择什么时机立案非常重要。对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来说，要考虑的问题会更多，而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需要考虑的事情则要简单许多，他们只需要一名文职官员在实施逮捕行动前或者逮捕刚刚发生时，签发一份逮捕令即可。

特别行动计划

与此相对应的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执法部门则需要从地方长官那里获得授权才行。为了获得这个授权，已经晋升为主任助理的桑杰·瓦德瓦不得不准备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备忘录，在这份备忘录里，瓦德瓦基本上将执法部门对犯罪嫌疑人所要采取的所有行动都做了特别说明。

2008年5月11日是一个周末，贾森·弗里德曼正准备陪着他的未婚妻和准岳母前往果岭的凯雷酒店，这家酒店位于纽约长岛贝斯佩奇国家公园里。弗里德曼和未婚妻要提前两个月敲定婚礼的菜单。当天，弗里德曼和他的未婚妻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确定他们婚礼蛋糕的设计方案。然而，弗里德曼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接到了瓦德瓦的电话。

刑事部门正准备接近伊弗雷姆·卡佩尔（EphraimKarpel），他在华尔街资深交易员圈内很吃香。卡佩尔曾经在共同股份基金（MutualShares）工作过18年，这是一家由著名选股专家迈克尔·普赖斯（MichaelPrice）经营管理的投资公司。政府部门认为卡佩尔跟华尔街的内幕交易圈有关联，其中也包括曾在帆船集团短暂工作过的兹维·戈弗（ZviGoffer）。FBI监听过戈弗的电话。2007年12月31日，卡佩尔跟戈弗通过电话，正是这个电话，才使得FBI准备找卡佩尔谈谈。因为卡佩尔在电话里告诉戈弗，美国最大的连锁药店沃尔格林（Walgreens）准备并购Matria健康中心（MatriaHealthcare）。“我可以告诉你，这笔交易一月就会敲定，”卡佩尔跟戈弗说，“是一位银行家告诉我的。”

任何时候，当执法部门准备找证人摊牌，希望证人能够配合政府进行调查时，其实都面临两难选择。一方面，如果证人配合，这对调查的顺利开展有着巨大的帮助，可以为案件的调查工作打开新局面，或者可以让被告快速伏法。但是，如果证人不配合，那证人很有可能去提醒违法者，让调查失去获取额外证据的可能性，甚至还有可能破坏潜在的犯罪证据。这种情况下，执法部门经常只能被迫逮捕犯罪嫌疑人，但很多深入的调查工作就会中断。

尽管执法部门准备找卡佩尔，但他们还是准备了一个B计划，万一卡佩尔不配合，以防事情的进展没有按照计划进行。到了这个阶段，执法部门只是不希望漏网的人是拉贾拉特南，因为拉贾拉特南是所有内幕交易的罪魁祸首。执法部门了解到拉贾拉特南在新泽西州的蒂特波罗机场有一架喷气式飞机，随时都可以起飞。如果跟卡佩尔摊牌失败，执法部门就会立即逮捕拉贾拉特南。

桑杰·瓦德瓦和当时还是其女朋友的朱迪正计划整个周末都待在新泽西州爱迪生市（Edison）的父母家，庆祝母亲节。不过，当瓦德瓦得知执法部门计划接近卡佩尔时，他立马放弃了周末计划，星期六就回到了办公室。整个周末，瓦德瓦和弗里德曼一起准备了一份非常详细的行动计划，上面有针对拉贾拉特南、可汗、为可汗提供谷歌内幕消息的年轻女孩沙玛拉·侯赛因（ShammaraHussain）、宝利通公司的高管巴哈和戈尔斯的具体民事指控。如果没有监听拉贾拉特南的电话，瓦德瓦和弗里德曼还不知道库马尔在帆船集团的关系网中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

按照计划，6月的某一天，两名FBI探员在五十五大道和百老汇大街交叉口的苹果白兰地饭店（ApplejackDiner）外面找到了卡佩尔。探员们将卡佩尔押进了餐馆，坐在他背后，告诉他FBI已经掌握了他将内幕消息传递给戈弗的证据。卡佩尔很快就同意跟FBI合作，但他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2011年5月，联邦检察官向陪审团播放卡佩尔与另外一名交易员秘密谈话的内容，两天后，卡佩尔在第五大道的办公室自缢身亡。

当与卡佩尔摊牌后的结果并不是FBI所想象的那样时，瓦德瓦接到他的前同事迈克尔森打来的电话，迈克尔森告诉瓦德瓦要坚持住。瓦德瓦曾为了准备起诉建议书而放弃过自己的周末假期计划。

“一切都在掌控中，”迈克尔森说，“让我们继续调查下去。”

7月，迈克尔森和瓦德瓦前往长岛参加贾森·弗里德曼的婚礼。当弗里德曼切开自己的婚礼蛋糕时，才注意到这个蛋糕是怎么设计的。整个大蛋糕分为4层，每一层都由巧克力做成，每一层巧克力之上都涂满了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