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修整公司，这需要一段时间，让公司获得更多的价值。一切都很合理。我努力做一些理性的事。有时，你每一步都做了理性的决定，但最终的结果与你期望的相差甚远。我初次到公司的时候，我就说“我不想管理任何事情，我只想交易”，但我现在还是弄到了这个地步。

确实很讽刺。你说你不想管理任何事，但你最终还是要帮助他们管理公司。

的确如此。我经常在想我就要江郎才尽了，这是另一个促使我对现在迷茫的原因。

你说“江郎才尽”是什么意思？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很多次，我都认为那只是运气。可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可能我只是发现了一些成功的交易，但是也只有这些。我就要江郎才尽了。

（我的采访时间已经过了，克拉克不得不去开一个会。我们决定在他去纽约的一次旅程中完成这次访问。几个月后，我与克拉克在第一纽约证券公司见了面。闲话家常后，我还没提问，他就开始谈交易了。）

作为一个交易员，你必须对自己诚实。我见过许多交易员设计策略压低买价。“我会在8的价格买一些，如果价格下跌，我会在7的价格再买一些，接着是6，还有5。”如果你是那种当价格降到7，就没有勇气的人，那就更不要说6或者更低了，你不应该在8的价格满仓，如果你在8的价格买入，应该是1/4仓位。你可以训练自己轻仓交易，这样你就可以在情绪下交易。如果你对交易真的很兴奋并且下重注，10分钟后，市场走势就不利于你了，但你不能很好地控制波动率，最终砍仓、亏损，即使这个交易最终方向是对的。我们在交易员中总能看到这样的行为。是你头寸的大小而不是价格决定了保留仓位的能力。

你要说的是交易员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入场时机上，但实际上入场的头寸大小比入场价格更重要，因为如果仓位正确，你更可能保留赢钱的交易。

我的第一个老板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与价格无关，控制仓位才是最重要的。在相关问题上，流动性也很重要。这就是为什么当并购交易失败时，我们会立刻砍仓，因为你有一口袋的流动性。可能比原来低很多，但至少有流动性。如果你继续等待，流动性就会枯竭，你的持仓会因为过大而变成了方向性交易。

仓位不正确是一个普通交易员经常犯的错误。在你的职业生涯中，你还看到交易员犯其他典型的错误了吗？

我在第一纽约证券公司常看到的一件事就是，交易员来自信息丰富的环境，比如大投行，而到了交易公司，信息流没有了，他们就像在真空中交易。我们见过许多久负盛名的家伙，已经积极地交易大量资金很多年，当他们来到这里，他们发现自己不再能赚钱，甚至是输了一些钱。这变成了恶性循环。他们交易的仓位越来越小，损失的每一美元在感情上对他们都越来越重要，他们失去了所有方向。许多这样的交易员，他们从来都没计划过，只是应对身边的刺激。我告诉他们，他们需要换掉之前所拥有的信息流。我建议他们制定有20个联系人的列表，每天给他们打电话。

那个建议有效吗？

实际上，他们没接受这个建议。

你还给他们其他建议了吗？

我自己也经历过类似情况。我发现让自己忙于某事很重要。当你是自营交易员时，忙是一件好事，因为你不想花太多时间盯着屏幕，特别是如果你的交易习惯是一段时间只持有有限仓位。当你有了仓位，并且等待市场的进一步反应，在这段时间你会做什么？回到投资银行的世界，他们会开会，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可以消磨时间。交易员都在抱怨这浪费时间，实际的意思是这缩短了他们坐在电脑屏幕前盯着自己头寸的时间。你不想坐在屏幕前，一天12小时盯着市场价格吧。盯着价格不会给你太多信息，你会开始过度交易。

我发现成功交易员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耐心，特别是在好的交易中停留的时间足够长。无论时间框架是什么，这都成立，甚至是对日间交易员来说。我认为，你盯着屏幕的时间越长，你的耐心就越少。

在不利的环境下，每一单位的价格下跌都会削弱你的耐心。你会感到身体的痛苦，耐心会变得越来越少。

听起来你有过这样的经验。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有过几次双手抱头的经历，想着：我一分钱也赚不到了，我是废物，我一直就是个废物，我已经江郎才尽了。即使你已经赚了十年的钱，你仍会这么想。

你有一个交易的诀窍，但现在失效了。你输了钱。

我输了钱，我没那么好了。这就是市场。现在市场改变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这真是非常可怕的感觉。

当你进入这个时期，你做了什么？

我这些年的经验是，当你进入这个时期，就什么都不要做。约束自己两个星期或者设定一段时间，不做交易。给自己放个假。

这有用吗？

是的，只要你在离开时没有任何仓位。你需要摆脱所有事情，接着离开，什么都不要想。但那需要时间，因为在开始的几天里你会折磨自己。我本可以做这个，我本可以做那个。但对我来说，几天以后，我就能够放下了。一旦放下，你就可以释怀了。当你回到工作中，你必须设定规则。你必须能够说，你将，比如两个星期，不交易。你在这段时间里可能会看到你渴望做的交易，但你必须要有纪律不去做，因为，很明显，你与市场是不同步的，否则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当你觉得你准备好开始做交易，并且看到了你真的喜欢的交易，那就建比平时小的仓位。最初，你的交易至少在一半的时间里会按照你的方向走，但它还是会反过来走，因为你正经历的不过是接下来几个点的方向罢了。

（此时，第一纽约证券公司的总裁带了我正在这家公司工作的儿子进来，他说：“我想介绍一位年轻人给你。”那次我刚好在约定的最后一分钟到达这里，与克拉克会面，所以我还没机会跟自己的儿子先打招呼。我们聊了几分钟，他们就离开了。克拉克问了我一些关于儿子的事情。在描述他的交易风格时，我提到大的成交量是他在交易中所关注的事情之一。）

那很有趣，因为当缺乏信息时，我在雷曼做的一件事是筛选出成交量异常大的欧洲股票。接着我会浏览这些股票的图表，看一下哪个在构建有趣的底部。而后，我会给我的联系人打电话，问问他们对那些特定股票知道些什么。这就是我如何开始发现交易机会的。成交量是极为重要的，我发现它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指标。

成交量现在仍旧有效吗？

是的。一只股票跌入谷底，成交量激增，并不意味着你就应该立刻买入，因为它可能会再次归于平静。但是清楚的是，已经有人开始买进了。而后观察股票在下降过程中的回弹信号，说明股票有潜在的买入支持，接下来，你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建仓。有时，你会看到它突然有一个向上的跳空缺口，你就会入场抓住它。你必须做一些基本面的研究来弄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因为你不想最后买了一只毫无价值的股票。成交量只是一种识别潜在有趣情况的方式。

你之前谈到过建议交易员在需要的时候给人打电话。你能举一些通过打电话得到交易的有用信息的例子吗？

你必须愿意去打电话获得信息。你必须要问下一个问题。你不知道你将会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例如，有一个并购交易需要得到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的同意，但一切毫无进展。同时价差在不断扩大，我们开始更多地关注仓位。我们不停地给FCC打电话，直到有一次很幸运地联系到了一个委员的秘书，他说：“那个文件嘛，它就在桌子上等着签字了，只是他这个星期不在办公室，去钓鱼了。”

还有一次，我们正在与一个银行经理在电话中谈论交易拨款的问题。我不停地问他一个我知道他不会回答的问题。知道他不会告诉我拨款是否完成，我用了十种不同的方式问他同一个问题。挂断电话后，我说：“现在就卖。”有许多非常合理的事情他可以讲，但他没有。

他可以说什么？

虽然他不可以说拨款是否完成，但是他可以说它在进行中或者他们是有信心的。

那他说了什么？

他对所有问题的回答都是“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不打这个电话，如果你不问下一个问题，你就永远不会知道。

你能给我举一个描述这种过程的交易实例吗？

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2003年我们在Fiat的交易。我们在这笔交易上一个月赚了20%。那时，整个市场在经历熊市后的急速反弹。Fiat有很多附加股。[5]同时，德意志银行声明要处理掉它的工业持股，而Fiat是其中一个。银行决定卖掉它的认股权，而不是行权增加持仓。现在的情况是，市场在上涨，本应一起上涨的Fiat，由于大量抛售行为的存在，股价在下跌。这个抛售并不受基本面的影响，只是因为银行想调整自己的投资组合，减持工业股。由于银行的抛售，认股权十分便宜。我们买了它具有认股权的股票，实际上它是一个有效的廉价看涨期权。购买Fiat的股权让所有事情有了头绪。首先，市场很强。其次，股票表现严重弱于市场和行业，原因有二，其一是，附加股的存在；其二是，与基本面无关，是因为技术原因的大量抛售。再次，认股权能让你用较少的资金建较大的仓位。最后，因为德意志银行是认股权的一个大卖家，而且股票很难借到，所以这种认股权是在低于内在价值交易。

你给那些想成为交易员的人什么建议？

首先，你要确保他们理解自己的动机。不是每个说想要成为交易员的人都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交易有种男子气概的神秘感。人们说他们想成为交易员，即使做研究员更开心，他们也不会承认，可能他们想成为研究员。实际上，作为研究员，他们可能会赚更多的钱，因为他们更善于此。

你已经见过许多交易员，成功的交易员有什么特点？

他们都非常努力。第一纽约证券公司在新西兰的一个交易员交易全球的股票。他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不睡觉，但看起来他确实是这样。

我知道的所有成功的交易员几乎都只擅长一项业务。他们做一件事，做得很好。当他们不再专注于一项业务后，最终结果通常就是灾难了。在对冲基金的世界里，你会看到交易员做一项业务做得很好，赚了很多钱，接着他们就会想，一项业务太无聊了，我能做其他事情，因为我是个天才。有很多宏观交易员决定涉足多策略基金的领域。2008年当他们都公布成绩后，效果不太好。一个著名的宏观交易员在2008年给他的投资者写了一封信，内容是他为他们赚了钱，但是在基金里，交易各种策略的经理输掉了所有钱。问题是，是你聘请的他们。你给了他们所有钱。这种情况我们在对冲基金中看到了一次又一次。经理从自己的专业领域转变成多样化，因为他们已经赚了很多钱，并且认为他们能做任何事。

是什么驱使这些交易员远离他们擅长的事情去做自己可能做不好的事情？

我想他们的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只擅长做一种业务，从开始到退休。

但是当成功的交易员所擅长的技巧失效了，他们就会去学另一种技巧。

这种情况确实发生了。但一些交易员在他们的技巧还有效时就改变并摧毁了它。你需要对一天十小时做同样的事感到着迷。痴迷者可以成为非常好的交易员。

成功的交易员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吗？

真正好的交易员能够在瞬间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们会固执己见但又会立刻改变想法：市场要正在继续上涨，它确实在涨。不，它在下跌。如果你不能这么做，你就会被套住，最后被扫地出门。

你能想到自己曾经瞬间转变思想的经历吗？

一个很好的实例就是许多年前欧洲迪士尼在美国上市。它已经在欧洲上市，但是《蓝天法》（BlueSkylaws）要求它在美国上市前有一个等待期。我建立了一个大的头寸，预期当它在美国上市时，散户需求爆发的出现。在美国的散户投资者可以开始购买股票的第一天，我们有了几百万的买入指令。那天早上，我已经做多了，但是，我又键入了买入指令，要买入更多。市场距离开盘价越来越高，开始在上方赛跑。由于很少有人抛售股票，所以我们的指令都没有执行。市场继续在很小的成交量下继续向上跳空。瞬间，我完全逆转了指令的方向，开始尽可能多地抛售股票。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我那时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我已经情绪高涨，试图用任何价格买入股票，那么当市场逆转，将会是垂直向下、毫无余地的。

它会下跌得很快？

那天从那个点开始它下跌了约10%，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下跌。每个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在做多，预期散户买入指令会大量进场。

你态度的突然改变有什么动因吗？

轻轻一敲，我就醍醐灌顶了。在1987年的股市崩盘前，我与有经验的交易员共事，一个买入小盘股LondonandOverseasFreight的谣言四起。这只股票那天开盘于0.10英镑，我在0.12英镑的价格将其买入。一整天，它一路上涨，0.13英镑、0.14英镑、0.15英镑、0.16英镑……我那些没有买的同事坐不住了，开始做多。而股价继续攀升，越来越高。最终，一个仍没有买股票的交易员通过扬声器问交易室：“现在价格是多少？”

回答是：“22英镑。”

我到今天还记得他说的话：“我不在乎我要付多少钱，让我入场！”